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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奕芳是我最敬佩的姑娘”，陆善真教练注视着我说，镜片后那双中年汉子的目光流露着真诚。
刚刚退役的李奕芳论身高，不过1米5左右；论年龄，刚才花季；论知名度，她没有世界冠军的桂冠。一个普普通通的体操运动员，何以被她的教练如此看重？
绰号“玻璃人”的来历
1988年，选入国家体操队没多久的李奕芳便被查出患有“严重的剥脱性软骨炎”。这是一种骨质发育方面的疾病，一碰就伤且不说，脱落的软骨卡进关节里，还会造成关节运动的障碍。因此，李奕芳便有了“玻璃人儿”的雅号。
按说，在训练强度极大的国家体操队，这样的运动员是不适合留下来的，教练陆善真确也几番闪过将她退回福建队的念头。
是李奕芳在训练日记中一次次吐露的心声打动了她的教练：“今天我又没训练，看到队友们的进步，我很着急，病好后我一定要拼命赶上去。”
为了这位年仅12岁姑娘强烈的上进欲望和事业心，陆善真、唐小丽教练决定对李奕芳进行特殊训练：在X线监督下控量训练。
1989年全国青运会后，李奕芳的病情发展到全身，双肘、膝关节到了必须打石膏的地步。
为了不影响备战1990年亚运会，为了防止打斗年石膏毁掉李奕的运动生命，教练们决定让李奕芳顶一顶，搏一搏继续练下去。
尽管此时她的训练量已降到每周练三天、歇四天；别人练10套她只练1套的程度，可剧烈的疼痛使她还是必须依靠打封闭才能维持训练。久而久之，李奕芳膝关节内侧的肌肉萎缩了。
李奕芳是个懂事的姑娘。为了保证训练，她总是自觉积极地去治疗。几年来，她几乎每天一大早就等在医务室门前，好在大夫上班后第一个做治疗；中午的休息时间，她总在治疗室度过；晚上，大夫们回家了，她又常常要来钥匙，继续做理疗。
李奕芳是个非常聪慧的姑娘，不能拥有和队友们同样多的训练时间，她就默默地坐在训练场边，细心体验和琢磨队友们的每个动作，然后把自己对动作的理解和体会告诉教练。
夜深人静时，关节的疼痛折磨得李奕芳无法入眠，她便把白天的训练一幕幕地脑海里过“电影”，用“脑练”来代替“体练”。
靠着积极治疗和这份“悟性”，“玻璃人儿”李奕芳终于在1990年亚运会上脱颖而出，获团体赛冠军和个人全能、平衡木第二的成绩，确立了她在国家队主力阵容的地位。
紧接着她又在1991年全国体操锦标赛夺得全能和自由操冠军，在1992年世界体操单项锦标赛获平衡木银牌，自由操、高低本第五的好成绩。
正当李奕芳用她“钢”性的毅力支撑着“玻璃”般的躯体，一步一个台阶往事业的阶梯上攀登时，一个更为残酷的考验降临到她身上。
“玻璃人”变成了“玻璃钢”
1992年7月8日，备战巴塞罗那奥运会的中国体操女队正在做离开北京前的最后训练。
正在高低杠上做前空翻抓杠的李奕芳突然脱手摔了出去……
训练场上一阵惊呼，陆善真教练冲上去紧张地问“脖子怎样？”
满脸痛苦状的李奕芳摇摇头，举起了左手，左手拇指“狰狞”地歪斜着，迅速肿胀起来。
骨折肯定无疑。
那晚，体操队总教练高健彻夜难眠。一方面，他要考虑是否换人的问题，另一方面他为李奕芳深深惋惜。
国家体操女队7张巴塞罗那奥运会的入场券是经过10个月、20名队员实力“火拼”产生的。经过一轮又一轮的筛选，李奕芳几乎是以每轮成绩名列前二名的实力入选的。这10个月里，李奕芳是玩了命在拼，如果……高健不愿往下想。
第二天的教练会上，大家也认为“李奕芳不行了”。因为干体操的都知道，体操运动每个项目都需要手的配合，特别是高低杠、平衡木，对手指的需要占50%，骨折的手指要承受拍击、抓杠、握杠的强刺激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有陆善真、唐小丽不很有把握地建议：“多年来李奕芳都是带伤训练的，她有着忍受疼痛的非凡毅力。当然，不知道这次她能否坚持，但从全队训练水平看，团体赛有她在会更好些……”
于是，主管女队的钱奎副总教练征求李奕芳本人的意见：“你说你行不行？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尽管当时左手姆指如锤砸般的疼，可李奕芳还是含泪回答：“现在让我训练我不行，但只要缓三天，我肯定行！”
“好，我们同意你去。”
7月11日，李奕芳高高兴兴登机飞赴法国进行适应性训练，谁也想不到，更加残酷的灾难又降临在她头上。
李奕芳骨折处不能上夹板，队医张沛文只好剪一块小胶片为她固定，防止骨折部位错位，然后喷上大量乙烷，使手指在冷冻状麻木。
依然青紫肿胀的手旨，训练中的疼痛可想而知。李奕芳却仿佛没事一般，任何人问，她总会笑嘻嘻回答“不疼”。
李奕芳的坚强深深感动了全队，李小双要把母亲做的护身符送给她，队友们则每当她完成一个动作时都击掌齐声高喊：“李奕芳，好样的！”
这其间，唯独陆教练极少同李奕芳说话：“我觉得自己太残酷。为了让她适应疼痛，我不得不狠心让她骨折才四天便开始训练。尽管她从来不为训练之事怪我，可我无法跟她多说话，因为那样我会在她面前落泪的”。陆善真很动感情地说。
李奕芳并非铁打的，况且十指连心。“那几天真难熬，手一碰东西就钻心地疼，可我决不愿表现出来，我不能影响全队的训练情绪。”
白天强作笑脸。到了晚上，一阵阵剧痛使她哭着无法入睡。11天的适应训练里，每晚她至多能眯盹儿两三个小时。队里规定，凡第二天有训练的，不准服用安眠药。为了不再出事故，李奕芳挺呀挺，终于挺到了结束训练的那天，当晚她便找总教练高健要了2粒安眠药。
在巴塞罗那奥运会上，中国体操女队面临着前有独联体、罗马尼亚、美国队的“堵截”，后有西班牙、保加利亚、匈牙利追击的压力，团体赛要完成“争三保四”的任务，出不得半点差错。
团体赛规定动作比完，中国队以领先东道主西班牙队0.3分的微弱优势排在第四位。
自选动作开始前，厄运再一次降临李奕芳头上：准备活动中，她的背部肌肉拉伤了。7名参赛队员中石丽颖因足弓韧带拉断已不可能上场，如果李奕芳再缺阵，5个队员要比出6个人的成绩显然是不可能的，形势顿时严峻起来。上还是不上，李奕芳弱小的肩头顿时感到祖国荣誉的千斤重担。趴在地上连脚都抬不起来的姑娘第一次在赛场落泪了。
一瓶氯乙烷喷完，李奕芳还不能动，又从澳大利亚队借来一瓶再喷，整个背冻得象从冰箱里出来的，李奕芳一咬牙，借着麻木的劲，冲上了赛场。
李奕芳对自己并无把握。她的自由操第一个动作是“屈体旋”，如果砸了，摔下来的后果很难想象。她心里其实很害怕，上场前抱着队友张霞哭着说：“万一我死在场上，千万不要让我妈伤心。”
不知是场上观众热烈情绪的影响，还是她倒抽一口冷气说“今天我就死在这儿了”的作用，总之她不仅奇迹般完成了第一个“旋”，而且以9.825的高分完成了全套动作。当她下场扑进总教练高健怀里嚎啕大哭时，高健和在场的人潸然泪下无不动容。靠着超人的毅力和氯乙烷的麻醉，李奕芳接着又赛完全部4个自选项目的比赛，为中国女队以超出西班牙队1分的优势夺得第四名立下了汗马功劳。
和中国代表团在巴城取得的16枚金牌的成绩相比，团体第四的成绩似乎并不引人注目。然而对于中国体操队，对于深爱自己队员的总教练高健来讲，这是极其珍贵的。
团体比赛结束后，身体僵直得无法刷牙的李奕芳还惦记着个人比赛，陆教练不得不制止了她：“我决不能让你再比了，再让你比，我就是刽子手。”
小结会上，搞体操出身的训练局副局长张健高度赞扬了李奕芳，坐在一旁的高健也不由感慨万端：“玻璃人儿”呀，你可变成“玻璃钢”了。
不是世界冠军，胜过世界冠军
李奕芳如果不受伤，很有可能在巴城奥运会个人项目上拿块奖牌。
或许因为这份遗憾，从巴赛罗那归来，李奕芳又积极投身训练，她真想参加七运会，她要为培养过自己的家乡福建省再作点贡献。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几番挣扎后，她明白伤病的身躯已不再是毅力所能指挥的了。
带着眷念、带着遗憾，李奕芳默默告别了奋斗了10年之久的体操房。虽然她的名字最终没能上世界冠军榜，可在教练心目中“李奕芳虽然没拿过世界冠军，但是，她给予同伴们的鼓舞，远远超过一个世界冠军的作用。从她身上我们得到了很多启迪”。
“我特别想写篇文章为她送行。”陆善真教练喃喃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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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7-12-22 17: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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