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文学 和平对话 II 马寅

jimmy2046

抵达澳门当天，朋友邀我在这家酒店咖啡厅小坐。穿过大堂时，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特别是背向酒店大门的那个双人沙发，让我猛然想起七年前，2006年世界女排大奖赛澳门站时，我好像组织郎平和陈忠和(微博)在这里拍过合影。可我敢肯定，当时球队入住的酒店名字肯定不是金丽华。

当晚，我翻出了当年的照片和当时的文章——

从宁波到东京，从名古屋到澳门，郎平和陈忠和一对多年老友在两年间第三度战场相见。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也没有剑拔弩张的刺激，第三次“和平之战”的气氛依然平和，郎平很享受这感觉，陈忠和更说这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每次“和平之战”，中美两队都同住在一个酒店，甚至是住在相邻的楼层，郎平和陈忠和在酒店大堂，在电梯，在餐厅，在球馆都会不期而遇，每次碰面，他们都会热情地寒暄一下，聊几句天，仅此而已。

“您和郎导那么久没有见面，怎么不专门约个时间好好叙叙旧？”有记者这样问。陈忠和笑了：“我们似乎没有好久不见的感觉，见面总是那么熟，其实是好久没聊过了，但很少的几句话，就能沟通得很好。”

郎平也说差不多半年能跟中国队，跟陈忠和见一次面，但是那种丝毫没被时空淡离的感觉使得每一次短暂的见面，都像过去同在一队共事时的情形一样：“二十多年的默契，沟通起来很容易。”

周三晚，澳门文华东方酒店的大堂，郎平和陈忠和一对老友再次不期而遇。见到郎平坐在大堂的沙发上，下楼送客的陈忠和主动走了过来，还是和每一次不期而遇一样：寒暄，小聊；自然，默契。

自郎平出任美国队主帅以来，每次“和平之战”，记者总想把“和平”二帅拉到一起拍张合影，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一次，机会来了。“陈导，您和郎导拍张合影吧！”记者提议。

“好呀！”陈忠和和郎平几乎异口同声。郎平赶紧坐正了一点，陈忠和则把外面的白色夹克脱掉，“郎导穿短袖，我也是短袖比较好，要不然不像在一个季节里嘛！”

记者按动快门，留下“和平”相见的珍贵瞬间。陈忠和随即要起身，这回是郎平拉住了他：“再来一张吧！万一前一张咱俩谁闭眼了呢！”

陈忠和笑呵呵地又坐下了，就这样，“和平”二帅终于完成了合影。

我在互联网上找到的答案证明了我的记忆力：当年我文中提到的澳门文华东方酒店2010年在新址重新开业，改名金丽华酒店。

那天晚上，我盯着那张“和平”合影看了很久。那似乎是我在北京奥运周期那四年，在他俩一个执教中国队，一个执教美国队期间组织他们赛场之外拍下的唯一合影。

那时郎导45岁，陈导48岁，留着长发的郎导看起来没现在那么从容，而红光满面、满脸笑意的陈导正面对执教生涯中的又一段艰难岁月——七年，就这么一晃而过。

那次在澳门的对阵后，他们又先后在日本、波兰的赛场上多次对话，并在北京奥运最关键的一场“和平之战”中苦战五局，杀得你死我活。之后，他们各自选择了平静的四年，陈忠和走上仕途，郎平出任恒大女排主帅，不过因为女排这根纽带，他们总会不期而遇。

他们一起出席体育颁奖典礼，一起受邀到香港、宁波观看过女排比赛，他们曾相约在福州、广州吃饭喝茶，也曾在老战友陈招娣的告别仪式上互道珍重……“郎导上任后，我去北京出差时和她见过，但这次在澳门的赛场上看到她，感觉还是很不一样，这场地太熟悉了，往事历历在目。”第一个比赛日，陈忠和迟到几分钟来到澳门综艺馆，他的开场白让人不由自主地怀旧。

“当年我带中国队，郎导带美国队，我坐这边，她坐那边。”陈忠和用手指指场地，然后左右望望，“观众席坐得满满的，喊声几乎爆棚……”

“是不是又想念舞台了？”我问。

“我们这一辈子都离不开排球的，即使不干排球了，也会想念，所以每次回到排球馆总会很兴奋，在这种环境里说不想念舞台那是假话。”自从四年前出任福建体育局副局长，很多人都改叫陈导为“陈局”，可我总改不了，也不想改，因为他一点儿没变，一如从前的平和、坦诚，“特别是你看郎导、胡进、亚文都在队里忙着，我和他们都曾经一起共过事，大家一起打拼过，一方面心里挺自豪的，说明我们这帮人是得到了肯定的，另外就是看到他们会想起自己从前甩开膀子干事业的时候。”

说起当年，我提起了七年前组织他和郎导在澳门拍照的事，陈导表示有印象，但不确定在哪，应该是在那一瞬间，我产生了再组织他俩拍张照，重温旧时光的想法。

“好啊！有纪念意义。就是不知道郎导有没有空，来澳门我们还没见过，现在她忙，我不想干扰她。”

然而在最近没通过电话，到澳门没见过面的情况下，陈导对郎导的排兵布阵和用人的看法，和郎导的想法一模一样，又让人颇为感慨这份知交的默契——“现在她主要是观察这个队，考察队员，真到大赛她不可能用澳门站这个阵容去打的，家里还有十个队员没来呢，不要忙着下结论。”

“朱婷这小孩不错，确实是难得的人才，身高在那里摆着，爆发力速度都好，但动作还不完美，一传和后排技术还要好好磨练。不过这小孩，包括这个队放到郎导手上你们就放心吧，她抠得特别细，一定错不了！”

正带着中国女排抠细节的郎导全然顾不上怀旧。

她到澳门以后一直马不停蹄，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唯一一顿她吃得有滋有味的晚餐，还是我从楼下韩国餐厅给她打包带到房间的石锅拌饭。

第一次去酒店找她，她直接把房间号微信给我，她以为我肯定知道是哪家酒店，我也因此信心满满，直奔离比赛馆很近的澳门星际酒店。进了电梯我惊讶发现，星际酒店根本没有19层，坐电梯到18层转一圈，也没有郎导给的五位数房间号。恰好碰到酒店服务员，上前打听大奖赛运动员所住楼层，在与总台确认过之后，她答复我：“这一次球队下榻在澳门银河娱乐集团下属的银河酒店，要坐酒店的穿梭巴士过桥到那边的岛上。”

从星际到银河车程大概二十分钟，我又在心里跨越六七年的时空。

话说郎导在2006年和2007年连续两个夏天率美国女排到澳门参加大奖赛。2006年是住在文华东方，2007年再来，就住进了银河集团新落成的第一家超豪华酒店——星际酒店。那一年我和郎导、浪浪三个人一起出去逛街购物、游澳门地标大三巴，顶着烈日玩了一个下午，又步行回到星际酒店，在房间里聊天说笑，吃完晚饭后还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澳门的绚丽夜景。

或许是记忆太深刻，想到与早我两天抵达的郎导在澳门见面，我不假思索地认为我们见面的地点不可能是别处。

穿梭巴士停在银河酒店大门外，穿过大堂上电梯到19层，迎面碰上王一梅(微博)。“住星际都是哪年的事了？我们在这个酒店住三年了，你忘了？”在大梅眼里我是个头脑清楚的人，所以她十分诧异我竟然会犯这种错，我自言自语，大概我脑子里关于郎导和澳门共同的记忆，就停在六年前了。

郎导也只记得我们2007年和浪浪一起游大三巴，对于我曾组织她和陈导照相的事，她听我描述能想起照片却不记得在哪儿：“好啊！再拍一张看看我们俩老了多少，对比一下！”

此时郎导正一边吃我打包带上来的石锅拌饭，一边写首场比赛准备会上要讲的东西。听到拍照，她抬起头，眨眨眼，表示高兴，但是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出，她脑子里在转的都是第一个对手保加利亚的事。

结果第二天赛后就听马蕴雯(微博)眉飞色舞地跟我讲：“服了，彻底服了，郎导太牛了！她和 沈静思说去拦直线，上去咣当拦死了！她告诉张磊(微博)拦直线，咣当拦死了！我听她在下面又喊注意后攻，我想都没想就冲上去，咣当又拦死了，我突然就觉得我们好高端啊，我激动得都要哭了。”

不过这段我听了都不觉得稀奇，郎导当年执教美国队时队员就感慨过Jenny（郎平英文名）神机妙算，不迷信的美国人一开始偏要指东拦西，但吃次亏就记住了，从此老美也是Jenny指哪儿她们打哪儿。

澳门站最后一个比赛日，中国与荷兰赛前，我收到陈导短信：颁奖仪式后有晚宴，那时可以拍照。

颁奖仪式后返回酒店的路上，郎导发来微信：晚宴在银河酒店对面二层的悦榕厅，7：30。

一看表已经快7点，我胡乱收拾好电脑冲出新闻中心，正赶上澳门出租车交班时间，拦了几辆空车都表示不去，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同意去，但见我有急事马上坐地起价，张口就要一百元，还不给发票。

我顾不上犹豫，此时我把拍到这张相隔七年的合影看成是此行最重要的使命了。

结果到了银河酒店冲进大堂正好碰到陈导，我们一起走到悦榕厅门口刚刚坐下，郎导就来了。

“来吧，忠和，马寅(微博)小朋友念叨好几天了。”郎导主动招呼陈导，顺便逗我。面对一个双人沙发，他俩同时问：“怎么坐？”

“男左女右。”我说。

“为什么？照相还讲这个？”澳门站告一段落，郎导又有心思逗乐了。

“因为你们上次是男左女右，这次还一样呗！”我特意回想了当时那张照片，想尽量保持与当年照片更多的相似度。

按快门那一刹那，我发现七年前他俩就是一红一白，今天依然。

“再来一张，万一咱俩谁闭眼了呢！”郎导说。七年前，也是郎导说了同样的话。

正在这时，应邀前来澳门观战的中国排球协会主席，也是郎导陈导的恩师袁伟民朝我们走过来。

“袁头儿，快来，咱一块儿拍一张！”郎导站起来拉师傅坐在中间，“您说我和忠和都老了，您怎么还那么年轻那么帅呢！”

袁伟民笑了，对客串摄影师的我“爆料”：“当年郎平看到我有一根白头发就帮我拔，你问问她，现在还拔得过来吗？”

大家一阵笑声。那一刻我在想，岁月，如果都有这样的味道，多好。

heilaohu

太《读者》了{:soso_e127:} 感觉文章底下会出现当时流行的那种少年在树下读书的版画插图。。。。。

lanyeming

结果第二天赛后就听马蕴雯(微博)眉飞色舞地跟我讲：“服了，彻底服了，郎导太牛了！她和 沈静思说去拦直线，上去咣当拦死了！她告诉张磊(微博)拦直线，咣当拦死了！我听她在下面又喊注意后攻，我想都没想就冲上去，咣当又拦死了，我突然就觉得我们好高端啊，我激动得都要哭了。”

这段很不错，高端就是高端...

天高

岁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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