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红极一时的杂志《大众电影》,1982年3月的封面,就是周晓兰和演员龚雪的合影。那是杂志创刊以来首次用非电影人物做封面。上世纪80年代,“中国女排”就如同当下的流行语一样被人熟知,因为一群姑娘在18米×9米的场地上摸爬滚打出中国第一个大球项目的奥运会冠军。周晓兰,这群姑娘中的一位——即使是最不关心体育的中国人也会知道这个名字——场上的“天安门城墙”。
然而诡异的是,球迷眼里的这个女人花,曾经的排球女神,自1995年一别至今,几乎消失在公众的线视中,老女排俗约的每年聚会,她没有来;央视多次策划的特别节目想找她,寻不到她的影子;老队友陈招娣逝世也没有来送别………很多能够以各种方式见到周晓兰的记者都试图在她那里得到对目前排球的只言片语,可是她对自己曾经留下无数汗水的职业和辉煌选择了沉默,她一再拒绝回答为什么辞职,也闭口不谈排球的是是非非。她表示只想做好目前的工作(美国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工作),当然还有目前的生活状况也令她感到非常满意。不是周晓兰不近人情,不是周晓兰不愿意出现在公众视线,而是必有诡异的内情。
来自江苏南京的周晓兰,是中国五连冠女排队员中练排球起步最晚的一个,梁艳13岁接触排球,然而比梁艳更晚的是周晓兰16岁才接触排球,这在国内职业运动员里实属少有。由于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13岁的周晓兰随父母上山下乡,来到山西古交农村。当时古交是个非常贫穷的地方,吃的是小米,喝的是雨水,用的是煤油灯。年龄不大的周晓兰,也要下地做农活,使她饱尝了贫瘠生活的艰辛。有这三年的磨练,周晓兰练排球后,从省队到国家队,对艰苦训练一点都不怕。训练的辛苦与古交农村的艰苦比差远了,至少还可以吃上白米饭。
艰苦的环境既是坏事,也是好事,可以塑造周晓兰能吃苦的精神,可以促进她排球技术的快速得升。仅用4年时间就打进国家青年排球集训队,然后进入国家排球集训队。周晓兰在国家队里以敢打、敢拼和善于拦网著称。在日本夺取第一个世界冠军时,不仅让对手认识了“铁榔头”的凶狠,更让日本姑娘饱尝了“城墙”的坚固。日本媒体在惊叹周晓兰防守功夫的同时,送给了她一个美丽的称呼:“天安门城墙”。“铁榔头”和“天安门城墙“似乎成了老女排的代名词,郎平、孙晋芳和周晓兰这三人成了当时最耀眼的明星,她们的汗水铸就了五连冠的辉煌。女排精神感染了整个社会,掀起了“为中华民族崛起而奋斗”的热潮,让国人觉得解气,也给了国人信心和力量。
周晓兰在经历了三连冠之后退役,她和不少第一代女排明星一道,很快就走上了仕途。周晓兰在上海体育学院毕业后,1988年进入国家体委,出任排球处长。1994年担任国家体委球类司副司长,薪水仍然是人民币54元,“官场”成了球场的延续,但是球场上的那份豁达、坦诚和信任却因场地文化迥异而消失殆尽。 五连冠后,中国女排陷入了一个漫长的低潮期,一路滑坡,名次一跌再跌。1992年西班牙巴塞罗那奥运会中曝出女排队员服用兴奋剂事件。体委相关领导层面临各方压力,时任主管球类运动的国家体委副主任、原中国女排教练袁伟民要求周晓兰出面举行记者招待会,为中国女排的颓势负责,后者出于对老教练多年来的信任并从大局出发,同意承担责任并试图以自己的忍辱负重来化解中国女排所陷入的困境,然而,此举却遭到中国排球协会工作班子全体人员的坚决反对。记者招待会未能如期举行,但是周晓兰的工作却从此走进困境。 1995年初,周晓兰代表中国排协,动员正在美国读书的前队友郎平回国出任女排主教练。由于熟知情况,周晓兰第一时间向外界透露了“中国排协同意郎平回国执教”的消息,引起了高层的不满和批评。正当郎平答复同意,周晓兰在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只等航班到达的时候,上面通知:朗平回国及相关其他事宜已由别人代理,要求周晓兰不要再过问郎平回国之事,甚至连机场迎接朗平也不必去了。过去朝夕相处,并肩苦拼的队友回国,而且是由自己一手促成,周晓兰却不能亲往接机,令她情何以堪。就在一片“发扬爱国精神,振兴中国女排”的欢呼声中,周晓兰还是前往机场迎接朗平的到来,但是周晓兰必须为此言明她是以个人名义而来…… 为排球事业奋战了20余载的周晓兰,此时觉得她与8个月的“体委副司长生涯”缘份已尽,决定辞职。然而,国家部委司局级干部请辞需经国务院批准,更何况自动辞官的又是为中国女排五连冠立下汗马功劳的体坛名将,各方面“希望经受考验”的慰留也劝不动周晓兰,在缺勤3个月的情况下,有关部门终于批准了她的辞职报告。 有人认为周晓兰是为了去美国才辞职的,她说那是个“天大的误会”,因为在作决定的过程中根本没有想到过离开后能去哪,但“我出国前已经是司局级的干部了。我了解做官员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并不觉得离开那样的生活是失去了什么。”确切地说,周晓兰辞职出国,是一时没有如期举行那个背锅记者招待会得罪了主子而受到“穿小鞋”,负气出国的。 在排球作为“国事”被公众热议之时,周晓兰突然请辞,隐姓埋名远离中国体育,随丈夫、原中国男排主攻手侯晓非旅居美国,成为了医学器材工程师。 显然,周晓兰在官场没有像在球场那样挥耍自如,显得不够老练,府城不深,经验不足,难以得心应手。即使犯了某些小错,也不应把这位功臣逼到辞职的境地。在仕途上周晓兰和邓若曾是没有得到善待的两个人,也是最不如意的两个人。女排的胜利成果让一人独享了,而要背锅时管球类运动的高官不愿背,让下面的人给他代背了。这就是中国官场生态的一个缩影。 周晓兰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大女儿越越(Lucy)在美国马里兰大学读国际贸易,而且是排球队主力二传手。小女儿Mary在美国出生,并没有自己的中文名字。周晓兰为两个孩子的中国文化教育很发愁,她不希望孩子回到自己的祖国却像个外国人,“我这个人,虽然回国不多,但祖国情结很重,比如孩子练球,打着玩可以,代表外国人打那绝对不行,那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应该默默为周晓兰祝福,也许那些曾经在鲜花和荣誉面前微笑过的人们更珍惜找回真实的自我——因为这才是一个不被虚幻所笼罩的灵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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